财富源于苦海无边。

破题前，我先要讲苦难。作为一个苦难深重的民族，我们如何不能读懂苦难，也不可能读懂中国的经济学之路。

生苦。有没有试过被关在一个小屋里出不来？我试过。在英国的时候，我有次在浴室洗澡，洗完后发现门怎么也打不开，浴室特别小，宿舍里没有人，只有我。恐惧吗？一个小生命在狭小的子宫里呆上十个月，那是什么样的感受？出生时，一个7斤左右的婴儿，要爬出狭窄的生门，那是何种撕心裂肺的痛。爬出来之后，外界空气灼热或寒冷，难以承受。稚嫩肌肤被接生者巨大的手掌抓来提去，其痛苦堪比鞭刑。

老苦。爬楼梯开始喘不上气了，熬夜之后要过好几天才能恢复元气，更易积劳成疾，容颜记忆力智力乃至健康都被岁月无情摧毁，骨质增生，骨质疏松，腰间盘突出，等等老而易得的病纷至沓来。

病苦。我是江西人，家乡人爱吃猪肉，可是打从25岁开始，我只要一吃猪肉就腹泻，严重的时候就像食物中毒一样，拉得死去活来。越来越多人刚过30岁就腰椎间盘突出，腿特别容易疼，脊柱弯曲，压迫神经，有时候痛得睡不着觉，伴有头晕、头疼、手臂麻痛、腰部钝痛、酸痛、行走困难、腰部活动受限、下肢放射性疼痛等症状，严重者出现四肢无力、视力下降、大小便失禁甚至失聪、失明等症状。有时候病痛折磨得你无法正常工作，无法过夫妻生活，等等不一而足。

死苦。再注意养生，人也得死。心力衰竭，呼吸艰难，眼神模糊，听力渐失，离死不远，且行且近。肉身坏死，有如树枯，面对老死，绝非一件如芭蕾舞般优雅的事，死是丑陋的，黑暗的，痛苦的。

爱别离苦。我高三的时候，爷爷得了肺癌，一个非常健壮的农村老汉被癌魔折磨的削骨去形，形容枯蒿，看上去犹如健壮时自己的影子。爷爷对我很疼爱，也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主心骨。他去世的那个晚上，我哭得死去活来，几乎晕阙。在我英国求学的第二年，我母亲就脑溢血去世了，那天我在餐馆里打工听到了这个噩耗，当时想大哭，怎奈餐馆老板是个很刻薄的人，正找借口炒我的鱿鱼，我于是强忍着眼泪把工打完，躲进员工厕所里失声痛哭。那时候我住所附近有条河，我常对着它发呆，想跳进去，母亲没了，父亲再娶，物是人非，家没了，前途茫茫，想一死了之。我在想我老死的时候，会不会舍不得离开我的老婆，孩子，和孙儿，肝肠寸断？

怨憎会苦。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。有没有试过，那些嘴脸可憎，语言低级，水火不容，时时添堵的人，偏偏如鲠在喉，难以摆脱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，强颜欢笑也无非是为了生存。

求不得苦。爱上了一个人，别人却不爱你，备胎千年，苦吗？想买房子结婚，无奈父母不愿把棺材本拿出来襄助，因为无法向爱人求婚，苦吗？欲壑难填，求索无穷，苦吗？

五阴炽盛苦。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识等五蕴即五阴，集聚成身，如火燃烧。色阴炽盛，四大不调，而有疾病之苦。受阴炽盛，领纳分别，使诸苦转本加极：想阴炽盛，想相追求，而有爱别离，怨憎会，求不得诸苦。行阴炽盛，起造诸业，又为后来得报之因，且因行而迁流不停，而有老衰之苦。识阴炽盛，起惑造业，三世流转，而有生死之苦。此苦，生前七苦。

苦海无边，无法解脱。因缘际会，我开始读佛学显密经典，进入修行之旅，只求这一生能脱离苦海，了断生死，不入轮回。在持咒，念经，坐禅的时候，我都曾感同身受泪流满面。最近在念金刚经的时候，读到“时长老须菩提。在大众中。即从座起。偏袒右肩。右膝着地。合掌恭敬。而白佛言。希有世尊。如来善护念诸菩萨。善付嘱诸菩萨。”时，瞬间泪如泉涌，仿佛看到释迦牟尼涅槃之际，心忧众生挣扎苦海无法解脱，心忧佛法被魔法摧毁，护念诸菩萨，付嘱诸菩萨，要普度众生，护持佛法。仿佛自己是释迦牟尼坐下弟子，不舍师尊，担忧世尊去后，佛法泯灭，众生苦海无度。泪流不止，哭了一个小时。

昨天和经济学家张庭宾先生见面，没想到我们居然聊起了佛法。而且张先生讲的佛法，和我在读金刚经时的体验很契合，我又泪流不止。我和很多人聊过佛法，但没有人能让我能流出金刚经里的眼泪。其他的人都只是表面文章，只有张先生直指我心，我隐约感到，我们前世在一起修行过，经过累生累世的轮回，又聚到了一起，两个研究经济的人没怎么谈经济，倒是谈起了佛法。我找到师兄了。

我曾经想过这一世了生死，不入轮回。和师兄见面后，我才想起释迦牟尼佛护念诸菩萨，付嘱诸菩萨，要普度众生，护持佛法，我才悟到今生了生死，当再入轮回，普度众生，护持佛法，不度尽苦海众生，誓不成佛。
以入世为出世，以入轮回为不入轮回。

“须菩提。于意云何。如来有肉眼不。如是。世尊。如来有肉眼。须菩提。于意云何。如来有天眼不。如是。世尊。如来有天眼。须菩提。于意云何。如来有慧眼不。如是。世尊。如来有慧眼。须菩提。于意云何。如来有法眼不。如是。世尊。如来有法眼。须菩提。于意云何。如来有佛眼不。如是。世尊。如来有佛眼。须菩提。于意云何。恒河中所有沙。佛说是沙不。如是。世尊。如来说是沙。须菩提。于意云何。如一恒河中所有沙。有如是沙等恒河。是诸恒河所有沙数佛世界，如是宁为多不。甚多。世尊。佛告须菩提。尔所国土中。所有众生，若干种心。如来悉知。何以故。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。是名为心。所以者何。须菩提。过去心不可得。现在心不可得。未来心不可得。”

经济学只是恒河沙数三千大千世界中的一个大千世界，肉眼，天眼，慧眼，法眼，佛眼，诸眼皆为非眼。是名为眼，如来悉知悉见。

这就是中国的经济学之路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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